特邀嘉宾：全国人大代表、河南大学党委书记关爱和
采访时间：2010年3月3日上午10点
采访地点：北京河南大厦

2月28日，《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征求意见稿）开始向全社会公开征求意见。两会期间，代表委员热议教育改革。这个规划纲要有什么创新的提法？河南的高校应该怎样抱团发展？我们能否模仿国外高校实行“法人化”？河南高校能否实行联考？就这些热点问题，记者专访了全国人大代表、河南大学党委书记关爱和。

▲▲关于教改 河南8所大学可抱团成立个“H8”
记者：恰好在两会前夕，《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征求意见稿）发布，教育也成了代表、委员们热议的话题，您能否给读者解读一下？
关爱和：这个征求意见稿反响非常大，来自各方面的意见建议也很多，可以看到群众对教育的关注度是非常高的。这里面有很多创新的改革措施，比如说高考，征求意见稿提出，“逐步形成分类考试、综合评价、多元录取的考试招生制度”；针对教育投入不足的“软肋”，提出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2012年达到4%”；针对高校“行政化”现象，提出“推进政校分开、管办分离”，等等。这几天我都在仔细研究这个征求意见稿，发现了很多对我们河南教育发展有启发的地方。
记者：哪些改革内容对您启发最大？
关爱和：征求意见稿提出，要促进高校资源共享，这一点我特别认同。哈佛、耶鲁等美国“常春藤”盟校在世界已经家喻户晓。其实国内高校也开始合作，成立中国的“常春藤”盟校了。去年9月份，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浙江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中国科技大学、西安交通大学这9所首批“985工程”建设高校“强强联合”，共同签订了《一流大学人才培养合作与交流协议书》，共同培养拔尖人才。这9所高校简称C9，将加强深层次合作与交流，利用优质办学资源互补优势，等于是打造国产的“常春藤”盟校。
河南是人口第一大省，高等教育力量相对较弱，我一直在想，河南的高校怎么发挥综合优势，怎么能打出组合拳？我觉得河南大学、郑州大学、河南农业大学、河南师范大学、河南科技大学、河南理工大学、河南工业大学和即将成立的河南财经政法大学这8所河南“大”字头的大学也可抱团成立个联盟。咱们是河南，共8所大学，可以叫“H8”。
记者：省内高校抱团成立“H8”，您估计是第一个提出来的，您认为这8所高校怎样实现资源共享？
关爱和：我认为，8校可以联合招生，互认学分，互相开放课程、图书馆，学生进行学习交换等。学校还能举行联合实习、联合社会调查等各种实践活动，依托各校的优势学科设立学科培养平台，进行访学研究等。另外，学校还可以共同承担省内外的科研项目，共同到省外吸纳人才等，可以合作的内容非常多。我也希望河南的高校通过联合，能抓住发展壮大的机会。

▲▲关于高考改革 河南高校也可以尝试联考
记者：征求意见稿提出将来要实行高校分类入学考试，您赞成吗？
关爱和：高考改革也是老百姓关注的焦点之一，现在社会对人才的需求多元化，招生就应该多元化，“一考定终身”肯定要改变，多元化录取机制也是高考改革的方向。比如说想继续深造的可以参加高等学校普通本科入学考试；想学一门技术的可以参加高等职业教育入学考试。我赞成不同层次的高校应该有不同的人才选拔方式，考生也会有更多成才的选择。
记者：北大等高校今年开展的校长实名推荐等自主招生尝试，引发了强烈关注和争议，您怎么看？
关爱和：在高考制度保持稳定的前提下，教育部也鼓励高校在自主招生等方面进行更多尝试。征求意见稿还提出，探索实行高水平大学联考。今年北大、清华等高校已经在自主招生中实行了联考。我赞成这些有益的尝试，也希望如果有可能，咱们河南的高校也可以联合招生，各个学校根据自己的定位选择学生，学生也可以有更多选择。
记者：河南是考生大省，家长最关心的是，河南孩子未来考上好大学能不能更容易？
关爱和：从征求意见稿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国家提出新增招生计划向中西部高等教育资源短缺地区倾斜，扩大东部高校在中西部地区的招生规模。这说明国家已经开始重视中西部地区教育均衡问题，对河南这个考生大省来说，这肯定是个利好消息。

▲▲关于文理分科 支持10年内取消文理分科
记者：国家教育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张力在解读纲要时也透露，2020年将改变如今的文理分科，您赞成取消文理分科吗？
关爱和：取消文理分科肯定是对的，随着科学分工越来越细，学科越来越专业化，文理分科也造成了学生知识面不全，视野狭窄，不利于人才培养。不过我认为社会不应该只把注意力放在取不取消文理分科上，这只是个表面问题，而更应该关注如何从灌输学生“中国式知识”到培养创造性思维。
记者：这个提法很新鲜，什么是“中国式知识”？
关爱和：举个例子，今年春晚上有一个小女孩记忆百家姓，让孩子单纯记忆一些姓名的位置，有什么意义，这在电脑时代很容易就可以实现，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式知识”，没有用还要强加给孩子。我认为，现在我们的教育早应该抛弃这种灌输性的“中国式知识”，而应该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如何培养学生的创造性思维上，培养下一代的创新能力。

▲▲关于“去行政化”不可能照搬国外“法人化”
记者：这次，征求意见稿专门提出大学要“去行政化”，逐步取消实际存在的行政级别和行政化管理模式，您觉得应该怎样去行政化？
关爱和：大学“去行政化”绝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实际上，存在行政级别只是行政化的一个表象，更深层的问题是行政化的管理方式，如何能明确学校管理的权利和责任，建立科学、规范的现代大学制度才是关键的。
记者：不少人提出，“去行政化”后应走向“法人化”，高校成为独立法人，建立以“校董会+校长负责制”为核心的新型法人治理结构，您觉得可行吗？
关爱和：中国的大学大部分是公立的，是国家财政拨款，我们不可能照搬国外大学“法人化”做法，成立校董会等，这在中国是不太可行的。去“行政化”后，我们的高校要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大学制度，确立学校内部的治理结构，明确学校的章程。这个章程就相当于学校的宪法，学校的管理都要依照这个章程。
记者：高校要“去行政化”，那学校的管理者该怎么定位？
关爱和：我认为大学的管理者，尤其是校长应该职业化。时代呼唤杰出的教育家，大学校长职业化就是时代的要求。

▲▲关于学生就业 市地可到高校“团购”人才
记者：每年到两会的时候，大学生就业也是代表委员最关注的话题，您怎么看现在大城市存在的大学生 “蚁族”现象？
关爱和：大学生就业不光是学校需要面对的问题，也是个社会问题。很多大学生宁可“蜗居”在大城市当“蚁族”，也不愿回到中小城市。这也不能全怪大学生，现在我们很多中小城市比大城市发展晚10~15年，基础设施、人才提升空间都与大城市有一定差距，你怎么说服大学生回到15年前的生活？
记者：大学生都挤在大城市是不可能的，那您觉得怎么吸引毕业生到基层就业？
关爱和：吸引大学生到基层就业不能只靠激发学生的一腔热情，还要基层给他们提供发展平台和锻炼提升的机会。如果学生认为基层有发展，有前途，他们自然会选择到基层就业。国家也应该提供更多机会，引导大学生到基层就业。比如说去年河南招聘了1万名农村特岗教师，报名非常踊跃。这说明很多大学生是愿意到基层的，只是缺少这样的机会。
记者：河大在促进大学生就业方面，今年还有什么新的举措？
关爱和：去年，我们向省内各市市委书记致信，邀请各市委、市政府组织党政部门、教育机构、企事业单位等“组团”到河大举办专场招聘会。去年4月份，我们连续举行了鹤壁市、开封市和许昌市专场招聘会，效果非常好，仅鹤壁、开封两个专场招聘会就引进用人单位305家，为毕业生提供就业岗位6000多个。今年，我们不光邀请省内市地，还将扩大到省外，邀请外省市地举行专场招聘会。比如说宁波、烟台等地都会到河大来“团购”人才。

▲▲关于资源配置 好大学不能都集中在大城市
记者：一流高校多集中在东部发达地区，而中西部省份缺乏高水平大学，您觉得应该怎么解决高等教育不均衡问题？
关爱和：可以说，中国高等教育不均衡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是常年积累形成的格局。国家应该注重高等教育的布局问题，促进中西部高校的发展。
大家都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筐里，高水平大学也不应该都集中在大城市。
如果把好的大学放在不同城市，各个地区就能获得发展的支点。斯坦福大学所在的斯坦福市，只是加州一个小城市。斯坦福大学的发展，才逐渐出现了硅谷，从而带动了整个美国西海岸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