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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杯

【新闻作者:黄肖肖  来自: 河南大学报  已访问: 责任编辑:刘旭阳 】

前几天去开封市博物馆,惊喜地发现有个“祥开紫禁”的展厅,里面是明清皇家用品展。边走边看,一套“清康熙五彩十二月花神瓷杯”印入我的眼帘,这是花与瓷的完美结合,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围着玻璃柜一圈一圈地观赏。

这套花神杯共有十二只,代表着十二个月份,每月对应一种月令花卉绘于杯身:一月水仙、二月玉兰、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花、六月荷花、七月兰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月季、十二月梅花。除了花,还题有与其相应的诗句,末钤“赏”字篆文印。集绘画、诗词、书法、篆印于一身的杯子玲珑剔透,在玻璃柜中静静地站着,接受着人们或好奇、或惊艳、或赞叹的目光。

花神在民间信仰中是司花的神祗,每一种花都有花神。花或象征生命,或代表祝愿,或表达情感,我相信,每一朵花里都住着一位神灵。

“清香和宿雨,佳色出晴烟”,十月的花是芙蓉花。

后蜀的芙蓉花神是花蕊夫人。相传,后蜀皇帝孟昶的爱妃花蕊夫人非常爱花,一天她看到丛丛芙蓉花盛放,微风吹过,它们便像云霞般明艳地翻涌,她甚是高兴。孟昶为讨爱妃欢心,颁发诏令大种芙蓉,于是蜀都芙蓉“秋间盛开,蔚若锦绣”。成都自此也就有了“芙蓉城”的美称。花蕊夫人也被认为是芙蓉花的花神。如今,成都市的市花依旧是芙蓉花。

宋代的芙蓉花神是石曼卿。他“磊落奇才,知名当世,气貌雄伟,饮酒过人”。石曼卿与志士刘潜在一家新开的酒楼“对饮终日”,从白天喝到傍晚,竟然“殊无酒色”,以至于人们以为酒楼里来了个酒仙。他不仅酒量过人,而且风趣过人。《资谈异语》载“石曼卿善谑”。说到他有次出门,因为“失鞍马惊”,于是被摔下马来。随从慌张地将他扶起,他却笑着说:“亏我是石学士,我要是瓦学士,还不得摔得粉碎?”

他的才气、他的旷达、他的幽默,使他与众多文人交好,他去世后,欧阳修曾作《哭曼卿》,发出“而今壮士死,痛惜无贤愚”的哀叹。或许人们都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于是传说有人遇到了他,在一个开满芙蓉花的小城,他已经成为芙蓉城的城主了。

我想到了清代,芙蓉花是属于曹雪芹笔下的晴雯、黛玉的。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晴雯无疑是《红楼梦》里最倔强的丫头。她是一个下人,但她从来不谄媚、不逢迎。晴雯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第三十一回,宝玉心中烦闷,偏偏晴雯失手跌断了扇骨,于是宝玉责备了她。她立马反唇相讥,快人快语,把袭人也说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宝玉“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才告了结。第七十四回,王夫人抄检大观园,众小丫头都慌乱紧张,晴雯心中不平,故“挽着头发闯进来”,将箱子里的东西“往地下尽情一倒”。她毫无顾忌的行为,使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淋漓酣畅,但同时也让人为她担心,她和黛玉一样不懂得人情世故,心中洁净得容不下一丝丑恶。她就是块“爆碳”,一点就着,从来不知道遮掩。“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她的一生是一场悲剧,我想不管是于宝玉还是于读者,都愿意相信她去做芙蓉花神了。

宝玉在《芙蓉女儿诔》中道:“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芙蓉女儿说的是晴雯,也是黛玉。“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如果说晴雯是水芙蓉,那么黛玉便是木芙蓉。《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众人掣花签、行酒令。黛玉取了一根,“只见上面画着一支芙蓉,题着‘风露清愁’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道是;莫怨东风当自嗟。”她就像一株遗世独立的芙蓉,在风中飘飘摇摇,带着淡淡的忧伤。这个少女似乎总是与愁连在一起。她聪慧美丽,多愁善感,在贾府这个复杂的大家族中活得小心翼翼,“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没有人能理解她寄人篱下、孤苦伶仃的苦楚,纵然有疼她的外祖母、视她为知己的宝玉,可在这个大家族中她始终是个外人,她始终找不到归属感。她是一枝木芙蓉,在自己的山间自开自落。

《芙蓉女儿诔》是写给晴雯的祭文,又何尝不是在祭奠黛玉。晴、黛本是一类人,她们性情纯净,善良真诚,充满反抗精神,这样的女子一定不属于人间,她们是被天上的神仙请去了,回到了她们的芙蓉花身边。

十二花神杯在玻璃柜中静静地站着,我在她们面前静静地望着。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花神,每种花都有自己独特的灵魂。

(文学院2015级)

录入时间:2019-03-11[打印此文]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