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里,麦子一年一度的收割期如期而至。
老爸老妈走在麦田里挥汗如雨地刈麦,正好应和着白居易的“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我和即将高考的妹妹坐在麦田守望,防着鹁鸪,护着小麦。
同样的情景剧却在不同的时间段里上演。四年前我是主角,四年后的今日轮到了妹妹。
但屹立不变的是五月的合欢花开。这像是一种幸运的存在。
我对合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可能因为花中夹杂着我的名字,所以有一种不谋而合的宿命感;又或许是因为它像希腊神话中的先知预示着六月的高考,故能恒久地惊艳着你我;再或是我们都在同一月份来到世界,它在五月底开花,我在五月底呱呱坠地……不明不白的关联义将我和她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
我高中求学的新安二高有一条路,曰大学路,路的意义不解自明。但令我最印象深刻的是路两旁的合欢花。两颗对望站立的合欢含腰低首,为这条千里迢迢的大学路送来了及时的荫凉。合欢是体贴人的,它似乎晓得每一个高三学子的不易,故而会在夏季刚开始的时候就为路过这条路的莘莘学子送上一片清凉。
谈起高考,我们总有说不尽的话题。
它像我们的再生神,目睹了我们的死亡,也见证着我们的新生。
高三的所有人不自觉中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上大学。总以为考上了大学,人生就可以松一口气。那时我们相约高考后旅游、追剧、打游戏,一些极端分子甚至相约撕书、表白、撞车……所有可以想象的以及想象不到的放纵都在我们心里滋长着,我们十分自信这些假设都会实现。
可步入大学后,我们才发现大学只是人生的又一个起点。我们在新的环境里被重新洗牌。高考后,有前辈告诉我,北大的一位师姐总是上自习到凌晨一点,所以大学要更努力!
那时,不信。以为通过了高考,自己就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倘若不是,至少也修到了合格分(我们通常意义上的60分)。
而今,临近毕业,方才悔悟,即将离开河大的自己似乎才刚刚走进了1的王国。
我们经常鼓舞自己“不要怕难,一切都可以从零开始”。这个命题看似公正,实则充满善意的欺骗。如果一切都可以从零开始,那么我们人生之前所有的努力不是都付诸东流了吗?这个假命题其实是在鼓励我们不要被眼前暂时的困难吓倒,要敢于重新开始,重新接受挑战,似乎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此命题才有真的可能性。
大学认识了一个蛮有意思的老师,他每次劝诫学生读作品的时候,就会说“一切要从1开始”。他的提法可谓醍醐灌顶。他时常鼓励学生要努力沉淀自己,要将自己的起点定为1,而不是不代表任何存在的0。
感恩河大四年的精心培养使我摆脱了0的束缚。
而今,我在趋近于1的王国里倘徉。
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曾在《会饮篇》谈到我们在对生命的探索中,要“先从这个个别的美的东西开始,一步一步地不断上升,达到那统一的美,好像爬阶梯,从一个到两个,再从两个到一切美的形体,更从美的形体到那些美的行动,从美的行动到美的知识,最后从各种知识终于达到那种无非是关于美本身的知识……”。
柏拉图的世界观里隐约透露着对“1”的认知和忘我的追求。他倡导我们要对生命本身展开充分的挖掘。柏拉图的这种精神虽然已时隔久远,但却从未熄灭。我相信,它必将点亮我前行的灯。
文学院四年的滋养使我找到了生命的灵魂,而河大悠久的熏陶则使我回归到生命的真谛。在从0到1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不堪的自己,也看到了努力的自己,成长的自己。
生活,像海一样聚合。2013年9月,我从南门沿着通往大礼堂的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进河大,时至2017年6月,收养了我四年的河大将我送出她温厚的怀抱,我眼里噙满了泪水,我不愿离开我慈祥善良的母亲,可我也深深晓得这不是河大对我的离弃,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将我送上新的征程;她像是在说“祝你更好,我的孩子,愿合欢花开的时节,是你的归程”。
铁塔湖的微风为我送来了她的心思。“我听见了,我至亲至敬的妈妈,我一定会踏上归来的路。”
徐志摩说,“悄悄是别离的笙箫”。今夜,我即将离去,可我不愿我的爱一声不吭,我想道一声“后会有期,我的河大,我和你来日方长”。(文学院2013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