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面对重要的人离开的时刻都不同,也许就是今天或者明天。控制情绪是困难的,尤其是悲伤。
姥姥离开我之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控制悲伤。
其实人的生活往往是淹没在各种情绪之中的,也许可以极端点来说,情绪背后的各种故事,构成了每个人的一生。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去控制悲伤,它在帮助你面对。
我们的所有情绪,都多多少少来自于一个奇妙的东西,“爱”。爱让我们不忍分别,所以有了悲伤;爱让我们无法忍受伤害,所以有了愤怒;爱让我们如履薄冰投鼠忌器,所以有了迷茫。然后我想,不只是悲伤,我们也许可以愤怒,可以迷茫,可以快乐,可以有任何情绪,不用获得任何人的允许。因为爱,最初也是一种情绪。它是激动,是亢奋,是自控不得。它是想不通,它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我们接纳它,拥抱它。所有的情绪以爱为交汇点,那它就能温柔的接住你。
悲伤不需要控制,我们需要去拥抱为了爱而流泪的每一个人。
姥姥是我身边少见的性格变化很大的人。在她身边的记忆总是不需要刻意寻找。小时候关于姥姥的记忆总是跟强势爽朗联系在一起的。我总是在想,她也许十分适合生活在动荡的年代。就算是告诉她这时代烈火里烹油,嗜人不吐骨,她也敢拎着一颗真心就来。
姥爷还在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拿这个固执又爱折腾的老太没有办法,但她唯独对我姥爷有三分忌惮。每每姥爷脸色一沉,这位家中的铁血娇娘就暂时偃旗息鼓。那时候的我张着嘴咿咿呀呀的想给姥姥撑腰,她总是笑着过来拍拍我的脑袋。后来听我妈说,姥姥私下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成功的小间谍”。只要我在,她跟姥爷这闷气总是生不起来,还要搭上好多零食饮料。
当时的我觉得姥姥简直帅爆了。
后来的我长大了,姥姥也变了一幅模样。我无法形容那种改变,只觉得温柔和平淡更多的融入了她的骨血,她的生命开始变得纤细和绵长。连叹息都无声了,连泪水都静默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姥姥也失去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人。而现在,我和母亲也失去了她。
我想,死亡和爱是永远分不开的。曾经听到过这样一句歌词:“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这同样也适用于死亡。我的爱无法留下你,但我的爱可以永远记得你。
是枝裕和在树木希林的葬礼悼词中写道:“我总觉得人往生之后,会存在于万物。我失去母亲之后,反而觉得母亲存在于周遭的一切事物中,会在街头擦肩而过,会在陌生人中忽然发现她的身影。这样想着,就慢慢超越了悲痛。”
我们应当知道,爱不会被磨灭,逝去的人不曾走远。
生死并不会将世界隔成两面,人总有办法留住回忆。你可以在画中用一根线,将生死串起来;可以在歌声中用一段旋律,描绘特殊的画面;可以在文章中用一句誓言,定格时间。于是,我们永远和所爱之人处在同一个世界。
“我们身上的原子,在几亿光年以前,都来自同一颗爆炸了的恒星。”既然我们的一切都是星辰,那么距离、时间、甚至生死,都无法改变。在未来,我们依旧会彼此重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