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在东方,在世界,仅有两座大碑林———西安碑林和曲阜碑林,这是历史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然而,有一位老人在退休之后,集全家积蓄和精力,倾尽余生,建造了一座以书法艺术为主,集诗书画印之大成的民间碑林。碑廊曲折回环,宛如迷宫,一方方碑刻镶嵌在廊壁上,疏落有致,蔚为大观。这座碑林便是坐落于开封的中国翰园碑林,这位老人就是被人称作“当代文化愚公”的李公涛先生。
碑刻无声,记载着这位老人的丰功伟绩。1983年,李公涛先生因劳累过度导致肝硬化,提前退休。退休之后,他带领全家,自筹资金,于1985年创建中国翰园碑林。在《家训碑》上他写道:“为继承发扬祖国传统文化,振兴民族精神,誓在七朝古都开封,兴建一座与西安、曲阜碑林相媲美的具有旅游价值的碑林,把现代书法流传后世,以愚公精神世世代代刻碑不止,我倒下由我弟弟子孙接着干。只许投入、不许索取,迎难而上,百折不回,直至碑林建成,无偿交给国家为止。碑林有了收入,李家子孙不能从碑林牟取一分钱利益,特作家训,镌刻于石,嘱儿孙共遵之。”这是一位古稀老人的灵魂摆渡,虽声音孱弱,却足以声振寰宇。
作为古都长大的孩子,我似乎生来就对文字有好感。传说仓颉造字,仰观星辰势态,博彩众美,合而为字,感天地,泣鬼神,从此“百工以治,万品以察”。殷商的“契字”匍匐在甲骨上,周朝的金文端坐在青铜器上,秦代小篆像先秦楚宫中细腰美人,汉代的隶书像扬嘴角轻笑的少年,魏晋尚韵,见字若观人。南北朝的魏碑古拙苍雄,法帖清婉妍丽。唐朝楷行草篆隶各派都大家辈出,宋代尚意,极重个性……这些各具神韵的符号,在“文化愚公”追求自我价值的过程中,被深深地镌刻在石碑之上。
尽管我对书法艺术知之甚少,细细揣摩,有时也只不过勉强能辨得出真草隶篆,但对王羲之、张旭、郑板桥、吴昌硕这些古人的名字很是熟悉。更近一点的,如近代的康有为、徐悲鸿、于右任、齐白石、张大千,乃至当代的启功、赵朴初等,这里自然不乏名人墨宝,亦不乏雕刻精工,仅艺术价值就已无法估量。我站在碑林前,常常想到:碑林的精神价值,已经远远超过它的物质价值。在碑林建造过程中,自上而下,社会各界都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碑林的建造不仅仅是一个人或者一家人的事情,更是一群人对文化的坚守,对传承的责任。开封大概就是这样一座城,生活在这里的人会讲究,能将就,热爱文化超过皮囊。如不是如此,怎么会有10多家民间自主创办的博物馆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坐在翰园湖边,面对亭台楼阁、绮丽风光,我常想,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翰园碑林为何能够奇迹般地迅速崛起。原因也许有很多,但最根本的是有执著的品格和顽强的毅力作支撑。翰园凝聚着不屈的魂魄,它渗透于这里的山山水水、一木一草。李公涛敲敲打打镌刻的不仅是书法绘画,也是一座精神丰碑。我坦言自己做不到像李公涛一样具有优秀文人的精神魅力,但是我至少可以保证在别人愿意向善向上的时候,在旁边轻轻说一句:“做而不止,乃成君子。”李公涛先生说:“不满足现状,有一种追求更高境界的生活。每个人的历史,是靠自己来写,任何人代替不了。
我朝翰园走来,感叹中华文化的厚重博大,抚摸被骄阳烤得暖暖的碑刻,为自己“知之甚少,略知皮毛”而叹息。碑林朝我走来,诉说自己淡淡的悲哀:看一拨又一拨匆匆而过的游客,听一句又一句“这里没啥意思”的话语,不被理解的愁绪日渐浓重开来……(国际教育学院2019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