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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越秦岭

【新闻作者:刘波  来自:  已访问: 责任编辑:刘旭阳 】

张良庙,当年医学院从汉中去宝鸡时曾在此留宿

秦岭,联结着我深刻的早年记忆。

因父母两地分居,小时候,每年暑假我都要跟着母亲坐火车从四川去河北看望父亲。于是,翻越秦岭,也就成了看望父亲的必然选择。

那时的铁路运输既无动车,更无高铁,甚至连内燃机车都未出现,全是烧煤的蒸汽机车。两天火车下来,人如同煤矿里出来一般,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黑煤灰。当时,对坐火车的感受除了又脏又热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过秦岭。

每次过秦岭,火车要在山下停留很长时间,除了给火车加煤上水,主要是加挂车头以增强动力。之后就是火车的汽笛声,及伴之而来的钢轨与车轮摩擦发出的咣当声。不知道要咣当多久,火车才能翻越秦岭。

工作后,回成都的机会少了,而且为节约时间,来回多坐飞机,这样算起来,上一次坐火车翻越秦岭已是 20年前的事了———依稀似在梦间。

前几天,为了商建河南大学抗战办学纪念碑事宜,我和几位同事专程去了汉中和宝鸡。去汉中倒也便捷,从郑州搭乘高铁不到四个小时便到了。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寻访办学旧址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接着,我们就要赶往宝鸡。因汉中与宝鸡之间的高速尚未修通,坐火车需绕道西安,于是,我们决定开车翻越秦岭,这既是为了节约时间,也有感受一下河南大学抗战搬迁之路的用意。

那天,我们匆匆吃过午饭,一点多就出发了。为了防止晕车,我早早吃了乘晕宁。途中,我们在河南大学医学院搬迁停留地———留坝张良庙做短暂参访后继续赶路。本以为260公里的路程四个小时足矣,谁知却整整走了六个多小时。

刚入秦岭时,我们为其层林尽染的秋色所吸引,蜿蜒的宝成铁路不时穿行在公路两旁。宝鸡的朋友不时打电话询问进程,说过了十八弯就进入宝鸡了。翻越最后一座大山时,天已经全黑了,盘山路上只能看到车灯闪烁,犹如一条盘旋的长龙。迎面而来的多是危化卡车,因为没有路灯,司机基本是靠感觉在拐弯,在拐弯处给大卡车让路真的吓人,生怕冲下山崖。大家都开得小心谨慎,70公里的路程,我们开了一个半小时。这不禁让人心生感慨,抗战时期的河大师生在交通不发达、后有追兵、缺乏后援的情况下,如何克服艰难险阻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来到这千里之外的秦川大地的。这是一段多么悲壮而不屈的历程!

1944年5月15日,日寇血洗潭头,造成河大师生9人遇难,25人失踪。大量的仪器设备被日寇付之一炬,图书丢失6841册,档案材料尽失。继鸡公山、镇平、潭头与嵩县迁徙之后,河大再次踏上西迁之路。

1944年6月,在近一个月的颠沛流离后,河大师生陆续到达淅川荆紫关,并很快复课。医学院因潭头惨案仪器设备损失惨重,400名师生一路西行陆续到达西安,并于1945年1月初到达汉中,借助西北医学院在马家坝恢复教学。1945年3月,因战事吃紧学校再度西迁,经西安到达宝鸡,在张钫的积极斡旋下,借石羊庙、武城寺和姬家殿继续办学;1945年5月底,鉴于两地办学的诸多不便,医学院师生再次翻越秦岭,到宝鸡姬家殿与农学院一起办学。

据陈宁宁所著《河南大学抗战流亡办学纪实》记载,从潭头出逃时,师生既要躲避日寇的追杀,还要冒着暴雨和山洪在泥泞的山路上徒步前行。医学院师生从西安去汉中时,不到300公里的路程,走了近一个月,其路途的艰辛可想而知。在西迁的路上,偶尔搭上的汽车也非我们理解的汽车。由于战时汽油奇缺,许多汽车以烧木炭甚至木柴为动力,遇上山路崎岖、道路泥泞,车子时常抛锚,师生只得下车推车。对此河大师生却苦中作乐:“一去二三里,抛锚四五回,塌方六七处,八九十人推”。河南大学背井离乡多年,其中的悲苦与思乡无以述说。郭翠轩教授在荆紫关写下《高阳台》:“恨事难消,闲情难述,天风吹皱眉头,远望嵩邙,没人细说来由,生涯一晌飘零惯,念高堂酸泪悲流,庭园皓月当头。寒光涌入亭皋去,怅星河乱点,羁旅淹流,夜夜而今,谁堪与话温柔,鸿飞断续边关外,从相思,几日归舟,但销魂,目送丹江,不尽离愁。”

然而,思乡并不代表悲观。西迁的路上,虽不乏路途的艰辛、思乡的凄苦,但并不能消磨河大人对维护文化的责任和对民族命运的担当。

潭头惨案发生不久,学校很快在荆紫关恢复教学;10月,学校正常招生,当年招收320人,转学生87人。在刚刚经历了惨案,前途未卜之时,学校甚至利用寒假举行论文比赛,题目是:战后中国经济之建设、战后世界大势之预测、现代中国青年应有之人生观,规定字数3000以上,学生的论文完成后交由学术评议会评判,按等次发给500元至2000元奖金。张仲鲁校长亲自为全校师生作了主题为经济建设的演讲,阐述了中国战后发展工业、从事经济建设应走的道路。“位卑未敢忘忧国”,这就是知识分子对国家命运的担当精神,更是河大人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写照。

而抗战时期,河大穿越秦岭的壮举,仿佛也成为学校命运多舛而不坠青云之志的一个象征。

想想绵延的八百里秦川,想想战火纷飞的年代,河南大学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坎坷,在抗战烽火中擢升国立,在院系调整中折枝成林,在新世纪入选“双一流”。百年的历程,恰如我们翻越秦岭———艰辛而辉煌!

录入时间:2018-11-28[打印此文]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