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师傅是小区的门卫。

我们所在的小区不大，位置极佳，交通便利，原先物业也好，住着也舒服。后来住户渐多，总有人以各种借口不缴物业费，物业公司知难而退，小区开始自治。门卫、保洁都是小区里的老人，靠着青黄不接的物业费收入，勉力支撑。小区的环境每况愈下。

一次我从门口过，看见墙上贴的物业费结算告白，眼前一亮：毛笔字，柳体，洒脱纯熟，一看就是行家，有功夫。一问，才知道是苗师傅的手笔。苗师傅六十多岁，满头白发，慈眉善目。平日负责收收快递，干干杂活儿，大多数时间坐在屋子里看手机，听戏，偶尔也会哼两句“今日痛饮庆功酒！”我们下班回来，他总会报以一个微笑，回来了！他当班代收了快递，都会耐心等你回来，有时甚至送上门，从未出过差错。

我们在小区住了10年，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没怎么说过话，最熟的恐怕就是苗师傅了。

今年我们搬家了，前前后后折腾近半年。每次来回上下搬东西，苗师傅都会过来搭把手，我们说不用不用，他只是笑。

最后一次搬完东西，我们在门口和他告别。苗师傅说，咱仨合个影，留个纪念吧。我和妻有些意外，还是很欣欣然地请人用手机给我们拍了照片。

临走，他和我握握手，很使劲。我忽然发现，他眼圈竟然有点红。

改1

家里空调移机。两位工人上门服务，一胖一瘦，一老一少。胖工人五十岁左右，技术娴熟，是师傅，负责室外作业；年轻人稚嫩，手生，是学徒，打下手。徒弟牵着安全绳，师傅在数十米高的窗台上作业，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胖师傅的手机放在门口，施工时响了两回。徒弟问他，要不要接？他头也不抬，不接不接。没消停一会，又响了，铃声急促且执着。我帮他拿手机，显示“改1”来电。他瞟了一眼，按免提，又弄啥咧！我正在楼外头干活，好了知道了！需要我捎啥东西，发微信，回去再说！来电人名字怪，他的口气也怪。

事毕，收工。师傅指挥徒弟收拾工具，我先下去，给你嫂子回个电话，说罢下楼去了。我好奇，问徒弟，你师傅媳妇名字叫“改1”？他大笑，不是不是，开封话，“改1”（gai3yi）就是“隔意”。

我恍然大悟。

河南人说“隔意”，表示讨厌，烦人，厌烦的情绪居多。我想，胖师傅叫他媳妇，是老夫老妻之间有点讨厌的亲昵，或是有点亲昵的讨厌，反正很默契，带着一股粗粝的烟火气。（社科处）